人常说,家丑不外扬。但是这两日感觉心里说不出的压抑和悲哀,无处释放。看了许多知乎上关于家暴、婆媳关系等的回答,也是和我姐、我母亲谈论了一些,现在脑海里满是对我母亲曾经受的苦难的悲悯,还有对现在仍旧在腐蚀着人们的封建思想的仇恨。
因为与父亲交流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并且深度也有限,所以对于父亲的家庭、我奶奶那一分支的了解很少,并且也大都是从我母亲那听得。
我姥姥和外爷:
姥姥和外爷只有我母亲这一个独生女。
“从我记事起,他们两个就天天吵架,隔天打架”。然而他们两个闹,最受伤的就是我母亲。我姥姥对我母亲的家暴“就一直像一朵黑云笼罩着我,直到有了你们俩才有了希望”。
姥姥特别爱数落。“被她骂那是经常的事。而且一骂一整天。有时候晚上来劲了就不停的在那唠叨,你睡着了就把你喊醒继续说。”她有时甚至会指着院子里的鸡鸭鹅骂。
“我在锅屋里边啥也不让我碰,一碰就是我的错。我就站着也是错,坐着也是错。”这恐怕是最贴切的形容了。
除了语言暴力还有肢体暴力。
一开始的时候母亲年龄小,无法反抗,就被我姥姥满院子追着打。这时候“我就特别希望你外爷能回来拉住你姥姥,或者我就往大门那儿跑,万一有邻居或路人能救我就好了”。但是总还是免不了这顿毒手。
后来还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记得当时被整个的卷到被子里,感觉自己就要窒息死掉了”。
而我姥姥和我外爷的纠纷自打我记事也从来就没有停过——因为地也好,地头的树也好,租金也好——并且每次纠纷都会扯上我母亲,也都是对我父母家庭的一次巨大撕裂。
高中以后就住校了,一星期或一个月才回来一趟。我姥姥怕是也打不过了,就只是数落不动手。姥姥和外爷仍旧是天天吵架。我母亲虽然免受了皮肉之苦,还是要承受精神污染。
从小病态的家庭环境造成了我母亲不善与人交往的性格。虽不善交往,但没有坏心肠,对别人都友善。她喜欢读书,写字。到现在她的字仍是清秀隽美。
但也正是这种性格让她在农村受尽了欺辱。
几年前一个家长培养他的两个孩子都上了北大,之后出版了一本书,大肆宣扬这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式。
但是在我看来,对子女的暴力行为不管冠上什么“不打不成器”、“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打是亲骂是爱”的道德帽子和封建幌子都无法掩盖对子女的伤害。他们将自己的无能发泄到子女身上,最终将血缘关系下的亲情余温消耗殆尽,只留下无尽的伤痛和阴影。
不管是亲情也好,爱情也好。付出必须要有回报,否则一次次的伤心总会破坏掉这段感情。
我的奶奶:
奶奶一家,除了我父亲,还有三个儿子。
在大约是我爷爷那辈,我们家在当地的地位还是显赫的。当时家里的几个儿子,一个是国民党的高官。一个在大城市拥有一整条街的商铺和住所。一个特别能混,被打出家门以后去了部队。还有一个在县城管事,红白事都管。
但是自从现在的执政党上台后,国民党的高官自然被罢免了,性命难保。去部队立了大功的,在全国各地演讲,但是因为受牵连“政治底子不行”,不能升军衔,因此发展受阻。同样受牵连的还有当时的县城管事,要被处死,当时整个县里一半的人签字请求不处决才保住,此后人称“王半城”。至于那整条街的商铺和住所,也都被人“分配”了。
我爷爷当时在县城的房子也不例外的被“重新分配”了,只好跑到了我现在的老家。
政治革命本就会牺牲很多人的利益,这无可厚非。但家道突变也让我父亲没有听信政治课本上的所谓的“完全正确”,并且我父亲也不排斥宗教。从政治观念影响上看,这也算得上是唯一的好处吧。
我奶奶在我父亲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不断的教育,钱是个好东西。我父亲的小名就叫“银行”。大约是四个儿子的缘故,每个人能得到的亲情其实有限。小的时候我大爷因为身强体壮,并且在农村的环境下生长,所以有时喜欢以大欺小。直到现在村里很多事情还是“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我父母:
我父亲结婚的头一年我二大爷结婚。在之前则是我大爷结婚。接连两个儿子结婚耗光了奶奶家所有的积蓄,到我父亲时只能勉强盖起三间房子。因此我母亲出嫁时的家电、各种物资和钱几乎都是我姥姥和我外爷提供的。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我母亲如是说“因为我当时觉得,只要你爸能对我好,这些我都可以不介意”。
刚结婚的前几年,家里开了小卖铺。但是不久就不干了。一个是很多人装孬,不断的赖账不还。还一个就是南边还有一家小卖铺恶意竞争,在那边拦路不让别人到我家买东西。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父母也都不愿意和他们闹,就只好自己默默关门。
后来家里有了我以后因为计划生育的事我父亲被派出所带去调查了几天。这几天我母亲在姥姥家里躲着,很是想我姐,就偷偷的凑一个车回来,打算让别人叫一下我姐出来,见一面就走。结果我大爷非要拦住不让见,不管我母亲如何请求。但是母亲想念孩子心切,也不愿离去,只好在梨园里一直等到深夜,下过霜了以后才得以到我家见了我姐一面。
我家和我二大爷家房子紧挨着,并且共享一个院子。本来划好了两家中间的边界,但是我二大爷喂鸡等的牲畜不圈,到处到我们家的院子破坏我家种的菜。原本中间我爷爷给装了个压水井也往我二大爷那挪了不少。我母亲因此对此很有意见。表达了数次不满以后,大家都一起签了一个协议,答应在两家之间垒上墙。但是协议签上了几年过去了还是没动静。“后来我再提这个事的时候,你爸抬手就打,我的脸都出血了,我就一气之下回娘家了。”后来我奶奶出的钱买的砖,但是那墙从一开始盖就往我家院子里斜,等垒起来了以后明显斜向我家。果然十几天后墙就塌了,把我家养的鸭子也都砸死了。
这里就要提到我二大娘了。除了占小便宜之外,她还是一个心肠狠毒的人。有三件事我母亲到现在仍然印象深刻。
有一天傍晚,我母亲正在门口洗头。我二大娘忽然拿着一个铁锹冲过来要打我母亲。那时候我父亲也在场,当时就把她的铁锹夺走了。夺走之后两个女人就扭打在了一起。那时候我二大爷也过来了,说“别拉,看她们俩谁能打死谁”。她抓住了母亲的手,一口咬住了食指。情急之中母亲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她疼得受不了了松了口,母亲也松了手,这下两个人才罢休。谁知她咬的时候太过用力把自己的牙咯掉了,于是就顺着大路吆喝了好几圈说是我母亲打掉了她的牙。不过很快就被我奶奶识破了——因为她牙掉了脸却没伤着。后来这件事还一度成了当时的笑柄。但是现在想来,实在寒心。
但是二大娘娘家有几个哥,所以才敢这么嚣张。不久之后的一个中午,母亲正在地里干活,忽然他们家门口来了一辆三轮车,从车上跳下来一群男人拿着铁锹棍子就冲我们过来了。我姐描述说“那时候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咱妈赶紧招呼咱们跑,我就赶紧拉着你往梨树地跑,找地方躲起来。要是被他们逮着了,打不死也得打个半死”。
那时候我还很小,基本不记事。一段时间的平静后,一天中午,母亲干活的时候看我一遍费力的咀嚼什么东西一边流口水,我穿的上衣都湿了一大片,就让我张开嘴,结果吓了她一大跳,因为我嘴里有一条锯齿,有人把锯齿粘到奶糖上喂给我吃。她当时就问我是谁给我吃的,我还不会说话,只会指着另外一边的方向说“大大”,也就是二大娘。这件事把母亲吓得不轻,从此她就不敢让我离她身,恐怕再有人害我。
当然还有其他的事,比如我爷爷健在的时候过年二大爷一家就给爷爷奶奶端了一碗饺子,结果第二年我爷爷就去世了。我奶奶每每提起都免不了要生气。
后来我爸出去打工了,留母亲在家带孩子还要种地。
因为背不动南瓜,只能硬扛到地头,一个星期就把肩膀勒出一条深沟。对面就是我大爷的地,他们一家人干完活以后就都坐在地头乘凉,没一个人来帮忙,而是有说有笑的看着母亲一点点挪。奶奶也不帮忙,反而闲下来的时候到我家里数落母亲的不是。
母亲说,那几年是除了小时候受姥姥的气以外最屈辱的几年。等离开了这个地方,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这些人。
因为性格的原因,母亲总是和善待人。一个娘家没有什么依靠的女子,跟随丈夫到另一个地方生活,一开始肯定对待那些亲戚像亲人一样好。但是好意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得寸进尺和不断的伤害。那个时候我们的家庭太弱势,父亲作为一个丈夫也没有对母亲进行足够的抚慰,所以才在母亲的心里造成了如此大的创伤。
夜长梦多
我高三的时候,父亲花光了积蓄在家里盖起了一幢三层小楼和一个院子。还问外面借了许多钱。那时候我母亲在县城照顾我,我大爷竟打电话给她说小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照顾啥。
房子盖好以后我家和我二大爷家还是临着,并且他家的楼果然又比预定的两家分隔地多占了一些。两家的屋都是空着。奶奶住在隔着一条路的老房子里。父亲便让奶奶住在我家里。
我上大三了,中秋节的时候母亲说想念我了,想让我回家过,我于是便回了家。路费是母亲出的,父亲和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奶奶在电话中讲“中秋回来还得要几百块的路费”。
两个人从小长到20多岁并相恋结婚,在他们人生的前20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三观,并且几乎不可能再改变。这就导致夫妻双方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分歧。因为从小在父母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如果某方父母干涉,很可能父母的观念更符合那一方,但是这样会让夫妻的观念更不一样,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且不说奶奶姥姥干涉父母的决策,我的家庭竟会被我大爷干涉,实是不妥。
过年为何回家?
新年是家人团聚的时间。父亲要回家也是为了看望奶奶。但是对于母亲来说回去再见到那些人无疑是在揭开她的伤疤。所以父亲提出的时候她当然强烈的反对。于是大吵一架。
父亲可能很难理解母亲为何这么多年心结都没有消散。受过家暴的人在知乎上这么说:
因际遇不同,关于人生的感悟也并不适用于所有人。但我相信定有些颠簸不破的道理,比如爱有私。虽不必有实质的回报,但至少要能感受到情感上的充盈。对生活的美好的期许是支撑我们在这攘扰世界里更舒心生活下去的理由,如总是接收旁人传来“负”的、“恶”的能量,无端抵消了自身对生命的热情,岂非自己与自己为难?
到如今我真目睹过太多乖谬荒诞之事,不幸的人们有着各自不同的不幸。许多落后的伦理传统观念真令人苦不堪言,吊诡的是竟还有如此多的人坚持着承受着,一群封建卫道者打着这旗幌肆意为恶,美其名曰:伦理纲常。演化之便是父母虐儿、丈夫辱妻、重男轻女种种丑恶之事。
可笑,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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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内心的积怨倘若是足够深,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释怀的,不论原来是亲情还是爱情。心理的创伤不仅是难以愈合的,更是不能常揭开的。
姐姐是明事理的。她这么说道,父亲总希望母亲能待他的那些亲人如自己的亲人,可是凭什么?母亲只是爱着父亲,所以和父亲结婚。而他的那些亲戚对母亲来说根本就如同路人。若是他们从前生活的时候对母亲好,那把他们作亲人对待也无妨。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帮过母亲,反而处处阻挠她,那又何必和他们来往?
奶奶尚在的时候,母亲是否回家我都表示支持。
其实我更愿父母都远离那个令母亲悲伤的地方,与一些通情达理的人打交道,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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